周翔-初恋
2 新生
说是七号宿舍楼搬进一窝年轻气盛的小伙子，宿管阿姨不服：“是皮，皮，跟猴子似的整天上蹿下跳。”她声称周六晚查寝被泼了一身水，已将这帮人视作眼中钉。新生被罚跑圈的事儿当晚就传开了，几个瘦高个儿边跑边嚷嚷：“阿姨我们错啦！阿姨我们再也不犯啦！”刘小别惦记着他刚喝了一半的乌鸡汤，喊得最没精神。惩罚成了闹剧，围观群众也被逗开心了。共患难是迈向生死之交的第一步，罪魁祸首袁柏清决定请客，找天去市中心吃火锅。
杜明吃早餐，小笼包和温豆浆，乐呵呵地把事情讲给周泽楷听，新生闯祸这么大阵仗多有趣，周泽楷睡一觉就错过了。他吃完了，将残骸装进塑料袋里，“唉”了声，问：“副会，你说孙翔在里面吗？就那天来找会长的孙翔。”
“不清楚，”江波涛专程去看周泽楷——他提着保温桶要出门，“小周去哪儿？”
周泽楷垂眼看手上的东西，带上了门。
他想孙翔应该在里头。孙翔喜欢逞威风，出风头被逮的事儿少不了。周泽楷心知他不是有意的，这种事情发生了很多次，孙翔或许并非始作俑者，他顺着性子给出反应，最后脱不了干系。不过这回不止孙翔，被罚跑的男孩们都冤，宿舍空调坏了，孙翔跑下楼找阿姨。阿姨抱着杯养生茶看肥皂剧，回他：“先登记，忍一晚上，明儿给修。”袁柏清提议向地板泼水降温，孙翔正玩到兴头上，门被打开了，泼出去的水弄湿了阿姨的皮鞋和裤脚。
周泽楷走进七号宿舍楼，在失物认领处放下保温桶，往小黑板上写好相关的信息，这样一来，孙翔凭着学生证，就可以领走它。
晨跑回来的孙翔目不斜视往楼上走，手里提着舍友的早餐。阿姨没好气地叫住他：“看那儿，学生证拿出来。”
孙翔看过去，继而失去反应，她重复：“学生证！”
孙翔大怒：“好你个周泽楷！”
肖时钦领愤愤不平的孙翔去吃江湖菜，说：“别气了，这家川菜超级好吃，收拾好心情我们再点餐。”
孙翔拿起菜单，惊呼道：“好便宜！”肖时钦本来是要接话的，这家店适合大学生聚餐，有度数不高的好酒喝着玩，女孩们也喜欢，但是孙翔接着说：“可周泽楷不能吃辣啊，这个总不能涮吧。”肖时钦什么也不说了，看他陷入回忆一个人瞎开心。周泽楷和他出去吃串串，为了不影响孙翔的兴致，会向店员要碗清水涮掉辣味，隔会儿换一碗。孙翔点了两份泡椒鱿鱼，一份香辣藕丁，一份小土豆，肖时钦加两份主菜，问他：“要喝梅子酒么？这家味道好。”
“不要！”孙翔拒绝。
肖时钦问：“不能喝？”
“换一种。”
孙翔栽过一回。家里的阿姨喜欢做各种各样的果酒，周泽楷和他经常蹭度数低的当饮料喝。在孙翔的潜意识里，梅子酒、桃花酒、蜂蜜酒等听上去就甜，它们是不具有任何危险性的，他那会儿也觉得啤酒难喝——更没有谁陪着他一起喝啤酒吹牛伪装有故事的成年男人。周泽楷起初只是很少回家，毕竟高三了嘛，孙翔表示理解。时间一长，没看到人，他还是有点想，奈何两个人虽然在一个高中但是校区一南一北。
他发信息给周泽楷，问周六回家吃饭吗？周泽楷回：学习忙；他说周六请你吃饭，周泽楷回：周末测验。
孙翔把手机摔到沙发上，周泽楷以前不这样，他在改变，非常刻意。孙翔口干舌燥，拉开冰箱找可乐，瞅见一瓶包装精致的梅子酒。他勇猛地干了一大半，脸红红地冲阿姨和管家骂周泽楷不回家，指责孙老头爱摆脸色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，阿姨顺着他，觉得他一股脑发牢骚的样子挺可爱的，孙翔要是不提孙妈妈，阿姨和管家可是不会连夜求救周泽楷。周泽楷赶回去的时候，他已经躺在床上胡乱地踢被子了，周泽楷低下头听他嘀咕，孙翔一看，提高音量：“这不是被学习拐走的小周吗？”周泽楷脸红，孙翔一把搂住他的脖子，把他拉上床，命令道：“周泽楷，睡觉！”阿姨脱掉了他的上衣，周泽楷紧贴他，呼吸乱了套。等孙翔睡着了，周泽楷伸出手，顺着他脊梁一路摸上去，明明到这会儿为止都是悄无声息的，周泽楷一下子动作激烈地离开了他。孙翔翻身，继续睡。周泽楷的呼吸乱七八糟，他靠着大口的喘气缓解胸腔的不适。
周泽楷留字条：少喝。孙翔是不知道周泽楷往垃圾桶里报销了一张“别喝”。阿姨开玩笑：“小少爷，你吐了周少爷一身。”孙翔觉得完蛋了，非常时期，他偏就给了周泽楷觉得他麻烦的可能性。
临走，肖时钦抗不过心里的担忧，还是问孙翔，关于周泽楷，他打算怎么办。
孙翔的回答把他吓住了：“其实没事，我只要能见他就没问题。”孙翔不谙说话的艺术，肖时钦是知道的，他把话听成了另一个意思，看向孙翔的眼里多了心疼。孙翔吃得正欢，好久才留意到他的不对劲。
幸好孙翔到底是聪明孩子。“你想什么了？小事情，”他的长胳膊在空中一划，划走所有的不切实际，“我前不久把这两三年的事情想了想，周泽楷吧……好像不会当面拒绝我？”
肖时钦察觉出话尾的犹豫，一瞬间觉得周泽楷似乎有着难言之隐。他小酌一口，想孙翔不是被动的人，周泽楷也不见得会是。
梅子酒事件之后，孙翔去北端的校区找周泽楷。周家离这边近，周泽楷不住校的。孙翔在自行车队列巡视一圈，没有发现周泽楷的黑色阿米尼。晚自习结束，孙翔伸长脖子盯着校门口。周泽楷好找，他有张难被忽视的脸，揣着心思看他的人会把他圈起来，中间留出一点礼貌的距离打掩护。而周泽楷会因为周围的视线不适地看向地面。这样的外貌优势让孙翔很放心。周泽楷穿着件白色T恤，被突然冒出来的孙翔惊得愣在原地。
孙翔推他的背，笑着说：“跟家里打过招呼了，今天住你这里。”
他的一张脸在路灯下熠熠生辉。周泽楷欲言又止——他其实只有点头这么一条路可以走。周泽楷买水果、饮料、零食，孙翔想吃烤串和特色炒饭，两个人立在摊前等。边上的学生看他们，收回视线交头接耳，下一次孙翔就冲她们抬下巴。周泽楷拿手接食品袋，这才是孙翔熟悉的周泽楷，一定有只存在他们的时光，目之所及能有周泽楷的一举一动是他的习惯。
孙翔道歉：“那天吐了你一身，以后不会了。”
周泽楷很是困惑，他说：“你没吐。”
孙翔不大高兴：“不用骗我了，我都知道了。”
周泽楷有他的不可告人，那句“我都知道了”杀伤力巨大。孙翔意志坚定，他盼着关于那天的话题快点结束，于是慌张地点头。孙翔以为他接受了道歉，眼里满是笑意，可惜周泽楷这会儿不看他。
周泽楷的家看起来就有点年份，装修是十年前的，不过他的爸爸妈妈品味好，孙翔看来看去，得出结论：很有家的样子。周泽楷把笔记本电脑给他玩，荣耀的小图标在左下角，周泽楷的一枪穿云好久没上线了。周泽楷呆在书房里做题，想着孙翔，没把门关上。没多久孙翔端来盘水果，洗净的、诱人的青葡萄，红提要剥皮，归了孙翔。西瓜被放进冰箱，留着周泽楷明后天自己吃。孙翔觉得自己做的不够，温了杯牛奶又给周泽楷送进去。
每一回他经过那扇门，或是进去再出来，周泽楷都要失神，对比孙翔坦荡明了的心，他乱得很。孙翔以为他波澜不惊，走进走出，他依旧像尊佛坐在那里。周泽楷喝牛奶，听屋外孙翔走动的声音，承认自己想要追求这样的生活。
周泽楷拖到孙翔熬不住。他靠着门打呵欠，还挺抱歉地讲自己先去洗澡睡了。家里只有一张收拾好了的床，周泽楷等他睡熟才进门。
周泽楷在此之前对自己都是放心的，哪怕那天他无端抚摸孙翔的脊椎。他早上起床，也许是夏季的低血压作祟，孙翔的睡脸摆在他面前，他亲上去，亲的嘴。嘴上的柔软一到他心里，他彻底醒了，慌忙去冲了个冷水澡。昨晚上哪儿有那么简单，他的梦里是孙翔，他见过那么多次对方光裸的四肢，梦里却反复出现琵琶骨清晰可见的背。
他穿好衣服出来，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床边慢慢蹲下，孙翔翻身，面对着窗户。周泽楷看了他好久，最终亲他的脸，而后起身拉开窗帘，小屋亮了。周泽楷说：“起床了。”
孙翔被唐昊拉去篮球场打练习赛，晚十点一过，又饿又馋。刘小别推荐校门口的炒面，他到的时候，摊位前面只有一人：他今早说过的“好一个周泽楷”。孙翔拍他的肩膀，附赠闪电一笑。周泽楷不自在，孙翔能感觉到。他忽地不想吃炒面，等周泽楷的份做完，他说：“想吃烤鱼，你说哪家好吃？”
周泽楷逃不过，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。他在心里叹口气，说：“带你去。”而孙翔松了一口气，周泽楷看他，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。
周泽楷推荐的纸上烤鱼店位置偏，口碑好，一桌人走之前总会有新的人进来。孙翔点蒜香味，问老板要了两份干碟。
他被周泽楷看得怪不好意思，说：“偶尔也想换换口味。”
“其实……挺好吃呀。”周泽楷说的真心话，他的口味偏清淡，在辣的食物面前，不是孙翔那样英勇，但他同样觉得浸没在红汤里的重口味食物好吃。
孙翔这是过多久再和周泽楷吃饭，他自己算不清了。难得一起吃东西，他暂时放下盘踞在心里的疑问。
烤鱼吃完，宿舍楼门禁时间已过。孙翔查房的时候在，他懒得回去被阿姨教育。周泽楷在图书馆做课题，错过了晚饭时间，因此遇见了孙翔，江波涛半个钟头之前发短信问他，他回说和孙翔吃饭。江波涛：了解。
两个人要的是标准间。周泽楷先睡着，孙翔擦着湿漉漉的头发，坐在床上看他。他想起小时候周泽楷在厨房帮阿姨忙，阿姨拍他的头，说：“谢谢少爷啦。”
孙翔伸出手，拍了两下周泽楷的头，周泽楷身上哪儿都好，发质柔软，他忍不住，揉了一把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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